谈及《红楼梦》中的法律元素,大多数人都会想到贾雨村的葫芦案,贾雨村作为封建社会司法腐败的典型人物,的确让《红楼梦》具有特殊的法律韵味。然而,《红楼梦》中的法律韵味绝不仅限于贾雨村一人,更不限于葫芦案一事,其中女强人王熙凤一手制造的一起假官司同样令人深思。
《红楼梦》第六十八回,王熙凤知晓丈夫贾琏偷娶尤二姐的事情后,就将尤二姐接到大观园。王熙凤明是一盆火,暗是一把刀,表面上关心呵护尤二姐,背地里却想尽办法算计她。王熙凤差人打听尤二姐的底细,获知尤二姐原来已经许配张华,后来在贾琏的动员之下,尤二姐母亲就退了亲。
王熙凤掌握这一情况后,便拿出二十两银子给仆人旺儿,悄悄命他将张华“勾来养活”,着张华写一张状子,让他往衙门里告去,就告琏二爷国孝家孝里头,背旨瞒亲,仗财依势,强逼退亲,停妻再娶。张华在王熙凤的挑唆之下,就写了状子到都察院喊冤。
王熙凤挑唆张华打家官司的目的就是给贾母、贾琏、尤二姐等人施加压力,以达到排挤打压尤二姐的目的。
都察院受理案件之后,王熙凤又安排人告知都察院,只要虚张声势,惊唬而已,又拿了三百银子打点,最后都察院的判决结果就成了:张华借贾宅之银,令其限内按数交还;其所定之亲,仍令其有力时娶回。
果然,依靠官司的虚张声势,惊唬了贾母、贾琏以及尤二姐等。这场假官司让尤二姐的不光彩之事彻底暴露,特别是让贾府最高权力人物贾母失去了对尤二姐的好感,同时,也给贾琏制造了舆论压力,动摇了他对尤二姐的感情,更给尤二姐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。最终王熙凤实现了借刀杀人逼死尤二姐的目的。
从王熙凤导演的这场假官司中,不难看出虚假诉讼的危害性。
清代的都察院是法纪监督机关,既审核死刑案件,另外参加秋审与热审,还监督百官,作为最高级别的司法机关之一的都察院,竟然被王熙凤牵着鼻子走,对张华经不起推敲的起诉动机不加以甄别,就直接立案审理了。
都察院之人非常清楚贾府的势力,而张华就是个市井赌徒,须知古代律法当中,不孝之罪一旦坐实,后果是十分严重的,然而,都察院并未去调查张华状告贾琏的真实动机,不知不觉中成为王熙凤打压尤二姐的有力工具。
都察院对张华的案子开始正式审理之后,王熙凤就派人给都察院说明情况,要求虚张声势,惊唬而已,还给都察院送了大笔银子。
都察院收下贿赂银子之后,就完全依照王熙凤的意思办,连判决的内容都是王熙凤自己草拟的,虽然都察院已经知晓张华是假告状,但是收了贾府的钱财,还欠着王熙凤娘家的人情,索性就看在钱财和人情的份上快点了事,各得其所,这就是典型的金钱案、人情案。
借助诉讼的手段,追求不正当的目的,是所有虚假诉讼的共性,王熙凤挑唆张华告丈夫贾琏,目的是捍卫自己在婚姻家庭当中的地位,但是,被排挤打压的尤二姐,却会因为这起虚假官司失去安身立命之所。须知在古代,已经同贾琏同居的尤二姐如果再嫁给张华,那婚后的悲惨生活可想而知。
尽管尤二姐最终没有被张华领走,但是在各方排挤打压之下,她选择了自尽,王熙凤的这场虚假官司,剥夺了尤二姐的幸福直至生命。
虚假诉讼损害他人利益,还会让司法人员沦为不正义的制造者,司法不仅没能顺利地化解矛盾纠纷,还制造出新的矛盾,并让原来的矛盾更加复杂,这种的司法就完全失去其存在的价值。
古往今来,虚假诉讼都是一把伤害司法公正的刀,让司法机关以及司法者都沦为恶的庇护者,吞噬了人间的正义与良善。为了司法的天平不倾斜,务必要建立甄别虚假诉讼的体制机制。
2015年11月1日,我国刑法修正案(九)正式实施,修正案中就对打击虚假诉讼有新规定,我们相信,国徽之下,法治天空是一片纯净的。